讲到糊窗户纸,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会懂的,只有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见过,乃至亲身经历过这事儿。
我生在农村,长在农村,小时候就没少糊过窗户纸。我家是土坯茅草房,窗户更是非常简单的那种:单薄的木窗框,框内竖向排列的窗棂也较粗糙,中间牵连的横向棂条还是竹片哩。
整个窗户是固定死的,不像现今的窗户能开能关。一年四季,只有冬季才要糊上窗户纸,为的是不让寒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内。
“爹,我们家也糊窗户纸吧?刘奶奶家都糊了。”
爹回话说:“你糊吧,我叫你娘做饭留出一碗米汤。”
“爹,你没买纸哪。”
爹告诉我:“还像去年样,用你们没用了的书本和作业本纸吧。”
我摇晃着小脑袋,嘟囔着:“年年都这样,好难糊啊!”
刘奶奶家的窗户是用大张大张薄薄的白纸糊的,既容易糊,又美观好看。
我还曾经问过娘:“我们家怎么不买大白纸糊窗户?”娘叹着气说:“唉,我们家是要省下钱来给你们上学读书啊!”
我听得似懂非懂,倒也乖巧地回娘一句话:“好嘞,我糊窗户纸去。”
三姐过来给我打下手,帮我往纸张上刷米汤,并扶着长条形木板凳不让我出意外。我则专事把纸张糊在窗棂上。
当三姐拿起用稻草扎成的刷子正欲往碗里沾米汤时,我立马喝住:“慢,把米汤端给我看看。”
三姐把一碗米汤递上来,我接过看都没看,放到嘴边像喝水一样猛喝两大口,咂咂嘴巴说:“好香!好喝!”
三姐指责我:“等下要是没米汤了,糊不完窗户纸,到时大家挨冷风吹,看不把你骂死。”“姐,你少刷点米汤嘛。”
买大白纸糊窗户容易多了,先用米汤刷在窗棂面上,再将大白纸蒙上去就妥了。
哪像我家用这小纸片,得往一张一张的小纸片上刷米汤,再拿起来贴到窗棂上,自上而下、从左至右,按照顺序拼贴,往往弄得歪歪扭扭,一点也不美观。
不过,有位公社干部看到后,倒是给予了积极的评价:“哎呀呀,你们一家的四五个大窗户,全都是用废旧书本糊的呀,看来你家读书的孩子不少嘛!将来啊,一定有出息!”
我听了特高兴。那时,我们乡村人对“出息”的定义就是能走出山沟,能跳出农门,能吃上“国家粮”。
用废旧书本小纸片糊成的窗户,使得屋内很昏暗,不如别人家用大白纸糊的那么透亮。但是,我兄弟姐妹6人,没有一个有怨言,特别是寒假里,各人都自觉地宅在家里读书或写作业。
那时,我们家能有书本小纸片糊窗户也算不错的了,村子里还有一些人家根本就没有糊窗户纸哪!寒冷的冬夜,他们拿上竹编的篾搭子,或是竹篮盘、竹簸箕等物,用竹杆木棍支撑着盖住窗户而遮挡寒风入室。
我一年一年地糊窗户纸,渐渐地,我家也能买上大白纸糊了,稍晚还用上了报纸糊。
我年少不懂事,但也能因糊窗户纸产生成就感,因为这挡住了风寒,温暖了家人。所以,宁静的寒冬夜晚,我听得呼啸而过的北风刮过窗棂的声音,想到屋外的雪花飘飘洒洒,没有感到丁点的凄楚寒意,倒是幻想出次日清早打开房门,见到银妆素裹的清新世界,将是多么的美艳!
已然冬季,距春天也就不远了。
我记得,自我长大成人后,就再也没有糊过窗户纸了,仅仅用透明的塑料薄膜蒙过三四年的窗户,后来就新砌了房子,用上了现今的能开能关的窗户,上面装的还是玻璃。
我进城买的房子窗户更好,乃铝合金框子,安装着双层玻璃,还能隔音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