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建有米面加工厂之前,石碾这种最原始的轧道机般的碾压工具,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。人们借助于这种“新石器”,去掉了五谷的秕壳,碾出了米和面,让我们吃到了现代意义上的加工食品。
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,我和奶奶住在老家,人们的日常与石碾息息相关。刚打下来的玉米,需要通过碾子碾成面,用这种新鲜的粗棒面烙饼子,和面是将葱花和盐掺进去,烙出金黄的嘎巴,吃起来有着特殊的粮食香。趁奶奶不备,我专门香软的饼子芯,而将饼子外层的嘎巴剥下来,装进衣兜,当我跑到外边和小伙伴玩时当成小食品,咯嘣咯嘣嚼着吃。
乡亲们将土地里收获的各种粮食,小麦、玉米、高粱、谷子、豆子等,都要通过上碾子,碾轧成一日三餐须臾不能离开的米和面。特别是到了农闲季节,用碾子磨米磨面都要排成队,石碾从早到晚,甚至披星戴月,“吱扭,吱扭”转个不停,一户接一户,人歇碾子不歇。
石碾由石盘、石磙和碾框构成,碾盘直径七尺,厚一尺,石磙直径三尺,长度等于碾盘的半径,均由青石碫凿而成,碾盘正中插有一根铁棍,木制碾框一头套在铁棍上,框内嵌着石磙。推动碾棍,石磙就在碾盘上“轰隆隆”转动起来。我卖力地推着碾杠,奶奶跟在后面,一手帮推着碾框,一手用笤扫将碾轧的粮食扫到石磙的中间部位,以便得到充分的研磨。
我们村石碾,设在李家青砖拔地正房的西墙下,与前庄石碾相比,其明显优势在于搭有碾棚。围绕着碾道推碾子,免遭风吹日晒之苦,阴天下雨,也耽误不了推碾子磨粮食。前庄的碾子位于村西,与我们村办小学隔道相望。碾盘由三块鼎足而立的大石支着,碾棚在一场大雨中倒塌之后,再也没给碾子造物,一年四季赤膊上阵,憨厚地站立在村庄一隅,裸露于阳光下,挺立在雨雪风霜中。
碾盘下面遮阴效果好,是夏天纳凉的好地方。我们利用下课的10分钟,经常跑到那里捉迷藏、下五子棋、看小人书,后来看电影《烈火中的青春》,我惊异地发现,影片中的石碾与我们村的一模一样。在一次与敌人的遭遇战中,排长雷振林多亏借助于石碾这个坚固的掩体,避开敌人的多次袭击,女扮男装的副排长高山终于率领战友们,成功地将其救出。
老家在每到年前,有蒸年饽饽的习俗,天一擦黑开始蒸,呱嗒呱嗒地拉着风箱,一直蒸到鸡叫头遍。有时我一觉醒来,还听到后趟正房屋大妈拉风箱。将蒸好的粘豆包晾凉了放入大缸冻起来,吃时取出上锅熥热,能吃到二月二。年饽饽需玉米面、黏高粱面或大黄米面等掺兑到一起,毛粮经过石碾子的一遍遍碾轧,要先粗箩后细箩地筛三次,再重复推碾子一圈圈地碾轧,真是及耗力气了。
多少年来,就是靠着碾盘和石磙这两块巨石一静一动的碾轧,碾碎了粮食,碾去了皮糠。将麦子碾成粉,将高粱碾成米,将棒子碾成糁。一代一代的父母,重复地走着一圈一圈的碾道,碾出一箩一箩的好米好面,养育着一辈又一辈的儿女长大成人。碾道弯弯,循环着岁月的轮回,弯弯碾道,亘古画着至爱亲情的同心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