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 舒雁
嘉陵江边的清晨总是温馨而又宁静的，阳光洒进江水里，整个江面都明亮起来。我们从小听惯了船工的号子声，他们浑厚的嗓音，从远远的寨子那边流过了无数弯弯绕绕的梁子。
近了近了，我们小娃儿们才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，迷糊地摇了摇头，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和温暖。娘的早饭早就端上灶头啦！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还是昨天的一场梦。
灶塘前，还有一个身影，就是姐姐了。她从小就是娘的好助手，小小的身影身姿挺拔，一件简单的兰花旧布衫，上面有几个补丁，娘在补丁上绣上花朵，像姐姐脸上总是挂着的微笑。黑色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马尾辫儿，露出清秀的面容，我总是愿意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姐姐，我要上学。”我轻声说道。
她停下手中的动作，转过身来，微笑着说道：“好的，我背你上学。”
我一下子精神焕发，兴奋地跳到她背上，她稳稳地托住我的腿，背起了我。那一刻，我感受到了姐姐坚实而又温柔的臂膀，她是那么的强大，却又那么的柔软，姐姐才只是个长我五岁的孩子啊！
那时的我也只有三四岁，看姐姐背着书包神气的样子，整天吵着要跟着姐姐上学。娘是懒得管我，我哼哼唧唧，姐姐看我可怜兮兮的模样，软了心思。
七十年代的山村的路，都是石头铺成的，崎岖不平。天还黑着，我们便带上娘早早准备的米糕出发了。
姐把书包挂在她的脖颈上，带了一根长长的粗草绳，一头打了一个大活圈儿，我纳闷地看着，姐姐看我的样子，笑了，神秘地说：“把你当狗儿套住，牵着！哈哈！”说着把两个饭缸子捆在腰上，全副武装。
她又笑着对我说：“小幺妹儿，我准备好了，咱们可就出发啦！”她的笑是甜甜的，也是坚毅的，那影像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。
通往学校的路要爬上两个梁子，再过一沟渠，沟渠是放水用的，南方潮湿，总下雨。沟渠旁边是留出来的一条泥泞的山路。人们一年四季总是光着脚丫子，卷起裤腿，走这段路程。涨水的时候，沟渠中间的石桥，如果漫过水了，还要小心翼翼地蹚水过桥。
我们村的小学，在一个高高的梁子上，有十几间用石头建起的教室。姐姐的教室很宽敞，石头房子有木窗但没有玻璃，风可以轻轻地吹进教室里，柔柔的暖暖的。教室里套有老师的一间小卧室，我常常听着哥哥姐姐们的读书声在这里睡上一大觉！
我永远记得那一幕：姐背着我，书包挎在脖子上，我紧紧地搂着姐姐的颈子，在山路上艰难地走。姐歇了好多次，背不动了，她就小心地放下我，把粗粗的绳子套在她的腰上，另一头套住我的腰。牵着我的手，我拽着她的衣角走呀走……
放学了，姐还会背上我，走过一段段山路，一条弯弯的水渠。路过山下的一个大池塘，去看看水里的小鱼，太阳落坡了，才又牵起我的手，走进我家屋后的橘园，摘几个果子，回家转了。娘也早早蒸熟了红芋，等着我们呢！
“姐姐，俺要天天跟着你。”我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道。
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，温柔地说：“放心，小傻瓜，姐姐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。我们一起去上学！”
我点点头！就是这样的小小承诺，我们姐妹一起牵手，走过坎坷与黑暗，也走过了光明与平坦，几十年如一日，仿佛在昨天，又仿佛永远这样牵手一世又一世。
……
姐姐背上的时光，是那样的纯粹，温暖而美好，那亲情具有血浓于水的价值和力量。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，我都会牢牢地铭记在心：有一个柔弱的脊背，她背起了我的梦；有一双小手，牵着我的小手，走过了许多沟沟坎坎；有一个声音永远温暖着我：姐陪着你！
是的，姐姐背上的时光，永远都是我心中一束明丽而温暖的光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