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王英
对于香椿芽,大家一定不陌生,这种长在树上的美食,与鸡蛋是最完美的结合,香椿炒鸡蛋无疑会打动很多人的味蕾。现在一年四季,在超市的货架子上都能看到香椿芽的身影,但是在我小时候,蔬菜大棚还没有出现,人们要想吃到香椿芽只能在春天,香椿树开始吐露新芽的时候。
我家的老院里有一棵香椿树,它又粗又高,树干已经高过房顶,据父亲说这棵树已经有30多年的树龄了,是当年爷爷种下的。每年清明前后,仿佛一夜之间,香椿嫩芽便悄悄地从树干伸展出来,翠绿翠绿的,清香四溢。那时候我最喜欢坐在院子里,仰脸尽情地观看这绿绿的一树美好,深深地呼吸着香椿芽淡淡的幽香,妩媚的阳光或者淡淡的云影覆盖在树冠之上,树叶泛着一层层淡淡的银光,偌大的树冠把小院遮掩了半个,树枝搭在蓝色的瓦房上,映衬的瓦儿更蓝、紫色的香椿芽闪着诱人的光……
母亲总会摘下最鲜最嫩的香椿芽,她常搬上高高的梯子放在树身上,再爬上梯子把最嫩的香椿芽摘下来,然后清洗干净。母亲通常会为我们做一顿杂面条,所谓的杂面条就是玉米面与黑面和好后(红小豆、绿豆面也叫杂面),用擀面杖擀成片,叠成数层,再用菜刀切成面条。我说的黑面,现在的年轻人一定不清楚为何物?黑面就是麦子经过去皮等粗加工后磨出的面,这时候出来的是粗面。然后再经过机器加工几遍出来的才是现在我们熟悉的白面。人们之所以吃黑面,是因为生产队分配的粮食有限,大家经常是填不饱肚子,粗加工的黑面比白面会多出三分之一。
春天往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,根本没有蔬菜做菜码。母亲会把紫色的香椿芽在开水里烫一下,捞出放进凉水里一浸,香椿芽就开始变得绿生生的了,再炸上一碗花椒油,杂面条出锅后,凉水过几遍,捞入碗中撒上绿生生的香椿芽,淋上两勺花椒油,往嘴里一吃,那才叫一个开胃,味道真是好极了。
说实话,在生产队解体之前,我还真的吃过一次香椿炒鸡蛋。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我们的老师是一位天津来的女知青,姓陈,人长得很文静。我记得陈老师在讲课的时候经常呕吐,回来后就把这事告诉了母亲。母亲笑着说,你们老师那是怀上小宝宝了。
春末一个周末的中午,母亲把陈老师请进家门,然后烙了一张白面饼,之后把准备好的香椿切碎,磕开三个鸡蛋在碗里和香椿芽搅拌好,在油锅里“滋啦啦”滚上一滚,于是满屋飘香。望着那黄灿灿的鸡蛋,虽然还没出锅,我的口水先流下来了。母亲把饭菜端上桌,对陈老师说:“你多吃点,乡下没啥好吃的,香椿芽补身子,你多吃点,对肚子里的孩子好!”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,陈老师才动筷子。陈老师把我拉到跟前,夹了一筷子香椿炒鸡蛋让我张嘴,我瞅瞅母亲,她说:“就吃这一下,赶紧去街上玩。”我把香椿炒鸡蛋含在嘴里,急忙跑了出去。在街上我找了个角落,慢慢品尝着,嘴里顿时充满了诱人的香味。
后来陈老师回城了,母亲在世的时候她经常会回村里看看。每次陈老师回来,只要赶上香椿树发芽,母亲都会为她炒一盘香椿鸡蛋。
母亲已经离世18年了,现在正是春末的时令,我想老家院子里的香椿树一定新芽初绽,在宁静中悄悄冒尖了。可惜的是,院子里再也没有母亲攀着梯子摘香椿芽的身影了。在我心中,老家院子里的香椿树永远是一片追忆亲情的风景,它更是一直萦绕在我心田中、恒久不变的思乡情结啊!